全球化时代大学的文化使命
同济大学章仁彪教授
    我曾多次参加高等教育国际论坛,这次关于文化的主题,我个人非常感兴趣,我报的题目当时是想结合大学章程制定当中的大学文化问题,就是大学文化的自觉和自信,大学章程是大学的宪法、大纲,是大学的一个权威体系,权威体现在它决定着如何管理学校,管理教师、管理学生。但是我觉得这不全对,我认为大学章程更要保证“权力”,这才是大学文化在大学章程中的体现,教的自由、学的自由,这才是大学应有的文化。而不是说把一切都用条文规章写出来,那只是一个rule by law。而我们要的法制,应该是rule of law。考虑到这是一个国际论坛,我想应该关心国际共同关心的问题,我听潘懋元教授在小组会上一个很精彩的发言,特别讲到,国际论坛应该谈全人类共同关注的问题。我的题目应该算是人类共同关注的问题。
    首先我要区别一下,Ethnic是族群,我用的是national。我在政治与关系学院,从事工作过程中关于国际友人交流、碰撞、交往中,形成了我的这个题目,我觉得很有必要研究。有几个关键字,一个是全球化,我们都在谈,我认为全球化和我们所说的国际化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昨天杨慧林教授的发言,我很赞同,我同他是一样有这个观点。2002年在上海美国总领馆举办了关于高等教育全球化的论坛上,当时吴启迪校长,我跟他商量,特别点出了教育不仅是知识技能的传授,教育更是一种文化的传承、传播,所以我们并不赞同用高等教育全球化这个概念,我们更强调国际化,强调国际交流的可能性。全球化指出我们要有更宽的视阈,而本土化是指我们生于斯、长于斯,我们的根在这里,教育总是有根的,所以这是global的概念。然后指出是national而不是ethnic,外国友人交流中涉及到有关于Tibet是一个nation,还是一个ethnic group的争议,我在欧洲交流时强调Tibet是我们中华民族五十六个少数民族的组成部分,只有一个nation,而少数民族是有56个。所以ethnic group这个概念是不一样的,这是关于我的题目的一些进一步解读。然后关于communication,这在国际上是作为传播的意思的,我们的主题是传承与创新。交流是互相的,要学会诉说、表达观点,更要学会倾听对方的观点,然后形成学术讨论,这也是大学最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
    五个问题中我择其要者。第一,关于什么是全球化,论述非常多,全球化会带给人类许多新的挑战,这是挑战,也是机会。全球化里涉及到一个很敏感的话题,与我们的教育相关,我们要培养世界公民,但我们的学生是否有自己的民族认同呢?我们要继承、传承传统文化,但要面对现代化;我们要传输普遍性的知识,纽曼的观点说,大学是universal knowledge传输的地方,我们还必须培养个性,进行个性教育;我们要传输全球的,但不要忘记了local。空间问题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传统的人文科学注重历史,这是对的,时间纬度非常重要,但在今天的世界,我们更应该关注空间的变迁。不管是全球化、城市化,还是网络化,都涉及到人们空间观念的更新。所以,对于全球化问题,我们需要放在这样的背景下来谈。对于什么是全球化,我曾经概况,我认为全球化有三个最基本现象、特征:一是市场经济的全球化、二是科学技术的全球同步联网,如IT业的发展、三是生态环境的全球互动;这三个是全球化的基本特点,当然可以扩展到很多条。由此,就涉及到全球化是什么,这是一个事实判断,但更是一个价值判断。所以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我认为这是一把双刃剑,高效率带来高风险。911事件说明了现代科技的弱不禁风,这就是高效率与高风险的关系。全球化最大的挑战是对人类文化的挑战,一个外国学者曾讲过,全球化的核心矛盾是文化的同质性和异质性的矛盾,他列举了全球化的五种图景。乐观主义认为全球化带来了人类的光明,悲观主义则认为全球化面临着失败的挑战,所以,强调一体化的文化全球化是否必要,是否可能,是福还是祸,我想这是我们教育在讲到文化问题时必须面对的问题。对全球化的基本判断也涉及到我们教育该怎么做,教育全球化涉及到对全球化的不同理解,也许值得我们做一些仔细的辨析,我想起教科文组织的一个报告特别讲到,现代人面临的两大困惑:全球化和寻找自己的根。也就是我讲的全球意识与民族认同面临着两难的形势,教育处于关键地位。什么是认同,教育一直在强调认同,科学知识的认同,文化文明的认同,人类涉及到一个认同问题: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要到哪里去?尽管全球化轰轰烈烈,全球化中有跨国公司,有NGO,民族、国家仍然是关键。所以我们应该正视这一现实,包括面临的全球金融危机,这里面也有民族、国家的利益与人类共同利益的关系,简单的说我们同舟共济,并不是简单的一句话。各国人民对于自己的民族认同,你们美国人有自己的民族认同,为什么不能理解中国人的民族认同呢?有人曾说过,美国正在失去他的统一,也有人说,跨国公司正在隔断公民和他的国家,这是一个重要的、新的倾向,美国一位著名政治学家曾提出,文明的冲突正引起不同争议,他的一本书说到的正是,美国的民族认同正在受到挑战。所以他也是一个爱国主义者,他也是一个学者,他的思考也是我们中国人需要思考的。奥巴马总统演讲中提到,我们不是半红半蓝的结合,两党的结合,他强调,我们将永远是一个united states。既然美国有他的民族认同,我们应该尊重,中国的民族认同也应该得到尊重。所以,认同问题是现代人的一个核心问题,也是我们教育应该解决的关键问题。英国学者的一句话,现代性与自我认同,人类面临着两极,一极是外延性,我们要跟上时代的潮流;另一极是异向性,我的内心究竟要什么,这两极的冲突始终是影响人类发展的。认同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但也是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人们总是在同他人的比较中获得自我认同,有个人的认同、有家庭的认同、有同向的认同、有族群的认同,也有民族的、对世界人类的认同。所以这些问题都对现代的教育,我认为高等教育更应该突出而不能回避这个问题,应该正视,我们才能共同在一个地球发展下去(北京奥运主题曲)。
    第三,需要对话,但是对话的前提,是尊重差异,文化的差异是客观存在的,我们不能回避,我们应该尊重这个差异,这是我们对话的前提。2001年是联合国确立的文明对话年,可恰恰在这一年,差点造成了文明的冲突,大家记忆犹新。刚才说到美国的民族认同,中国的民族认同有什么样的差异呢?这是显而易见的。2006年有一专题讨论:who are we?中国人是什么?代表性的有中国的服装、住宅,有其特色,复旦大学建筑系毕业生学生、建筑师王获得了世界建筑学界最高奖普利斯奖,李克强出席了颁奖典礼,这是中国人第一次获得此奖,世博会上的最佳城市实践区,有一个宁波的滕头村,这个展馆就是他做的,他是用中国的建材砖、瓦建筑了现代化的建筑,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和认可。我们举目看看周边大城市,所有建筑有没有中国特色呢?获奖的不是那些高楼大厦,我觉得这是我们差异的表现。2008年奥运会的时候,中国驻英国大使曾发表一篇讲话,指出中西方文化之间是一堵厚墙,太厚了,不是经过十几、二十几年的交流就能够打破的,她的话很有道理,值得深思。如何打通这堵墙,打通文明的隔阂,这就是我们教育的任务,特别是我们高等教育的任务。关于宗教问题,宗教是人民的鸦片,这是欧洲人的话,但是鸦片在欧洲人看来是一种镇定剂、是麻药,是有用的东西,灵魂的慰藉,而在中国人看来就是毒药,还有鸦片战争,中华民族的屈辱史,所以这句话使得人们对鸦片有不同的认识。所以说,文明之间需要对话,需要高等教育加以沟通。请尊重中国人的民族国家认同感,我们是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这也是高等教育应该倡导的,我们可以超越政治家政治见解的分歧,超越企业家为利益分配反复的谈判,大学应该成为人类文明沟通、理解的桥梁,这是我对大学的理解。所以,认同,需要获取承认;承认,需要尊重差异,这在我们的教育当中。民族认同和民族主义怎样产生,民族主义可以成为一个良性的爱国主义,但还可以成为种族主义,希特勒的教训。也可能成为族群主义,那就是分裂主义、分离主义的表现。还要尊重差异,图腾与塔布是不同的,中国的龙图腾在世界引起的争议是:西方的龙是凶神恶煞的象征,而在中国龙是受到尊敬的图腾,所以有人讨论是不是取消龙图腾,我认为不应该取消,但是可以修改翻译dragon成long,就像taiji,就像kongfu,为什么非要用西方的dragon呢?我们都说猪是笨猪,但德国人认为pig是很受尊敬的,所以应该尊重民族的差异。有个性、有普适,one world one dream是一个理想,但在一定时期,one world应该允许有不同的dreams,允许more dreams,这也是我在中俄论坛中同欧洲人交流中,我们反对恐怖主义,但反过来我们不要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于人。所以同一个世界可以有不同的梦想,这就需要有文化的宽容,这就需要大学的使命。21世纪教育的四大支柱之一,Learning to know, learning to do, learning to be, learning to live together, 要学会共同生存,学会对不同历史价值的共同理解,学会共同生活,这是教育21世纪面临的最大的挑战。我们学校提出了:teaching,research和communication,我们强调communication,强调大学有它的文化、文明交往的功能。我同意冯司长讲的,前三个职能都是服务、都是文化,这就是大学,为什么突出第四个职能呢,我认为它是引领也罢、批判精神也罢,要搞交流,而不是原教旨主义,唯我独尊,自知其无知是最大的知,我最欣赏的格言是:怀疑一切。对自己要有所怀疑,在怀疑的基础上、也就是思考基础上的认同才是可靠的,文化宽容。
    据说,911事件的促发者、主要实施者,穆罕穆德· 阿塔是注册在德国汉堡一所高校的学生,但这不能归结于我们高等教育,所谓的塔利班,本意就是学生军,现在有一种年轻的极端主义。在中国也有愤青,中国可以说不,我们还是要说不,愤青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们如何进行教育,来解决这个问题。英国泰晤士报曾发表重要论文,去年引起世界争议,就是:2011年成为全球愤怒之年,愤怒从何而来?我想起古希腊荷马史诗中,阿基里斯的愤怒是整个希腊人悲剧的开始,阿基里斯愤怒是由于阿伽门农的傲慢,所以我们的教育在传授知识与技能的时候,千万不要忘记我们要进行文化的传播、交往。我提出,教育不是全球化,二是全球化加上本土化,我们需要克服傲慢与偏见,防止嫉妒与歧视。关于今年奥运会的报道中,英国新闻媒体对中国运动员无端的猜测,中国人创造奇迹那就是兴奋剂使然,我们不回避曾经有过类似事件,这里面有嫉妒成分,同时可能有以中国歧视,有没有傲慢与偏见呢?这些问题需要共同来讨论才能克服,才能建立共同的人类的未来。所以教科文提出大学需要超越两种逻辑,劳动力市场和公共服务的逻辑的冲突,大学的文化交往不仅是国与国之间文明的交流,也包括着灵魂与肉体、物质与精神、我与他人、你与我、个人与整体之间的两种文化,两种文化的争议,科技与人文的交往。大学不能成为制作机器的流水线,1963年正是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博客利分校爆发的言论自由的学生军领袖、哲学系学生的演讲就是:我们是什么,我们成为流水线上的工具,但我们是有灵魂的人。我想这也是今天在科技、人文,金融创新成为一种学科创新吗?我们要引进金融街、华尔街人才吗?别忘了美国占领华尔街给我们的启示,这样的人才就是我们今天所需要的创新型人才吗?所以西方有些书说废墟上的大学,美国人写了,失去灵魂的卓越的今天,我们的精英大学培养了什么?有人批评是精致的利己主义。利己主义还不是个人主义,个人主义,我们反对极端个人主义,个人主义是个人权利、个人义务的结合。潘教授讲到教授位于十字路口,既要服务于现实,又要传承,又要重新,它要理性主义和功利主义、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共同接受的一个观点。我觉得潘教授提出的问题非常值得我们思考,文化传承创新也是大学的传统使命。各个高校都有这样的责任,包括我们的近邻日本,最早接受留学生是早稻田大学,其校长格言令我印象深刻。最后我的观点是,教育要追求统一的真理,促进团结,也要守护差异,这就是人类的文明的多样性,中国文化中的格言:厚德载物,和而不同,以德报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提出己所欲者也不用强制于人。各美其美、美人自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这是我们中国人和谐世界的理念。我相信会获得人类共同的认可。赤橙黄绿青蓝紫,才有彩虹舞当空。人类需要多元化的文化,这才是我们的未来,这才是我们教育的任务,所以同济百年的时候,我们特地提出百年同济,诺言如山,什么是大学的使命,提出四个统一,文化传承与文明的统一、适应需求与导引变革的统一、学术自由与社会责任的统一、民族异同与全球意识的统一。这是当时我们校长对全世界宣誓的大学的诺言。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人类争取更美好的明天,需要我们共同努力,尤其是需要有必要的乌托邦,否则人类是茫然的,教科文组织强调:互信、和平、和谐精神,我们共同为后代的利益而生活的愿望,我想这就是我要说的。超时了,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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